回忆我的父亲卢胜三
(卢胜三年轻时候照片)
人物小传:卢胜三,生于1924年12月26日,卒于2020年4月18日,淅川县厚坡镇唐湾村(原隶属邓县)人。卢胜三曾经参与邓县剿匪工作,抓获了裴杰三、谢泽举等匪首,为解放后邓淅边区稳定立下了卓越功勋。转业后,卢胜三曾任唐河县大河屯公社武装部部长兼党委委员、唐河县郭滩公社党委书记、淅川县香花公社副主任等职。2021年4月,《丹江湖》文艺季刊编辑部采访了卢胜三的四子卢红然先生,回忆了卢胜三的红色传奇一生。该文由朱吉红同志执笔撰稿,特此声明。
(卢红然与父亲卢胜三在一起)
2020年4月18日,我的父亲卢胜三因病医治无效,与世长辞,享年96岁。在兄妹七人,我作为父亲最小的孩子,受到父亲的疼爱最多,交流最多,教育最多,影响也最大。在他生前,他经常给我讲他的革命经历和传奇人生,至今历历在目,难以忘怀。
1、智斗裴杰三
1924年12月26日(农历腊月初一),父亲出生在淅川县厚坡镇唐湾村(原属邓县管辖)的一个贫农家庭。幼年时期,父亲曾跟随爷爷奶奶逃荒到陕西渭南,给地主家放牛做苦工。1939年日军侵袭南下,爷爷才带父亲返回厚坡老家。1946年7月,李先念率领中原部队突围,路过厚坡。那那一年,父亲22岁。他主动为中原部队筹集粮草,救助伤员,开始接触革命工作。
厚坡有名的匪首裴杰三,外号裴小个,裴岗人,邓县民团第六团团长。中原部队途经九龙集之邓岗时,裴杰三率民团堵截。路上,遇到了在其表姐家作客的父亲。裴杰三怀疑父亲是解放军探子,当即命令护兵卢天奎向父亲开枪。卢天奎与父亲是同一个村的,裴杰三手下的营长高道中与父亲是亲戚。他们两人急忙为父亲说情,开脱辩解。裴杰三骑在马上,挥起手中的马棒狠狠地向父亲的头部打去。顿时,父亲头部鲜血直流,晕倒在地。同村的老乡卢天奎急取旱烟袋,用烟灰给父亲止血。这次,父亲虽然躲过了生死大劫,但从此留下严重的后遗症。一遇上天气变化,头疼欲裂,时有发作。
这次遭遇不仅没有打垮父亲,反而更加坚定了父亲革命的决心。1948年8月,父亲参加了厚坡区地方武装,并光荣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他随厚坡区武装大队参加了地方剿匪工作,先后任厚坡区区大队长、邓县县大队三排排长。
1948年元月,邓县解放,裴杰三被俘。在押送途中,途经谭庙休息。裴杰三趁机钻入烟折子垛堆里隐藏,后逃逸。1949年初,裴杰三跟随丁大牙南逃至百里洲,后被委任为邓县自卫总队副总队长,潜回邓西一带搜罗兵痞惯匪、亡命之徒,重操旧业,打家劫舍,疯狂地破坏刚刚建立的人民政权,妄图东山再起。
1949年4月,五十八军一七三师五一九团(即原桐柏第三军分区部队)按照师部的部署,奉命从枣阳四坊回师,返回邓县剿匪。经过两天两夜的急行军,第三天上午到达文渠,将裴杰三的队伍打得溃不成军。
那时,父亲作为地方武装负责人,也参与了对裴杰三的搜捕。当时,解放军战士从俘虏人群中查询到一名裴杰三的勤务兵,经过政策教育,本人表示要立功赎罪,愿意协助解放军捉拿裴杰三。在得知裴杰三化妆潜逃后,杨营长和李教导员立即进行战斗部署,除分兵清剿化整为零的土匪外,还组织了侦查侦查小组,深入厚坡、文渠两地间的村庄进行侦查,搜捕裴杰三。
根据收集到的情报线索,父亲得知裴杰三藏匿在厚坡东边一户人家里。他和侦查小组的另外三个战士冲进院子时,裴杰三正蹲在厕所拉屎。他们猛扑上去,将其擒拿。他们将裴杰三捆绑起来,锁在一间房子里,然后吃饭、休息,轮流把门看守。不料,这家伙竟挣断了绳子,揭破房顶又跑了。不过,这次他逃跑的方位正处在三营三个连队的集结圈内。杨营长亲自部署各连,紧缩搜捕圈。经过两天的搜索围捕,裴杰三终于落网了。
裴杰三落网后,邓县县大队及厚坡区领导交给父亲一个重大任务:将土匪头子裴杰三从九重押解回邓县厚坡受审。父亲带领一个班的兵力武装押送裴杰三。因裴杰三嗜吸烟土,烟瘾一来四肢无力,双腿难迈。他哀求父亲不如就地枪毙,来个痛快。父亲正言相告:必须交至人民政府按照人民的意愿公开审判。
两月后,厚坡区召开公审大会,区党委书记栾培泽同志宣布对裴杰三执行枪决。作恶一生的裴杰三终于受到应有的惩罚。
(卢胜三与战友们的合影照)
2、活捉谢泽举
建国前夕,解放战争在全国摧枯拉朽般推进。厚坡区政府成立后,父亲任区大队队长,除了配合正规部队作战外,还要武装对抗地方土匪,保卫地方新生政权的安全。
那时候,裴杰三还没有抓到。他让人给我爷爷捎话说:“快让你儿子回来,不要再与我们对抗,否则,我杀你们全家……”父亲听说后,毫不畏惧地对爷爷说:“你不要怕他们,他们张狂不了几天了,我们现在也有枪,也有队伍,他们马上都要完蛋啦。”后来,裴杰三因害怕地方武装还击,始终未敢我家下手。
自1949年3月开始,土匪暴动接连发生,厚坡主要以民团营长裴合银为首。裴合银是裴杰三的族侄,他是一位铁杆反动派。为了防止土匪袭击,当时的区政府白天办公,夜间转移,天天都无法睡好觉。那时候,每天晚上6点,父亲都要从后街小角门至西营往南转一圈,然后领着区政府主要负责人一起到后街东庄住宿,睡至天明,再悄悄返回区政府上班。
1949年4月22日,在厚坡一带剿匪的陕南十二旅三十四团得悉匪首李锡亭部在韦集之北地区窜扰。次日拂晓,三十四团派出两个连前往搜剿。战斗一开始,时任厚坡区区大队长的父亲和厚坡区区委书记栾培泽作为地方武装,配合陕南十二旅三十四团在厚坡一带剿匪。在韦集一带与敌匪遭遇,一路追击至距离韦集大约6公里之外的杨天敏寨。
土匪自知不是我军的对手,不敢硬打,且战且退,退至杨天敏寨里,妄图以寨高墙厚和外有寨河来负隅顽抗。杨天敏寨位于韦集北边的邓州市十林镇杨营村,寨墙有现在的二层楼那么高。敌人发觉追剿部队人员不多,遂组织力量进行反扑。
此时,正在张村凹一带搜剿残匪的我军一七三师五一八团听到枪声,急忙跑步前来实行包围强攻。我军五一八团三营置于寨东、南方向,三十四团负责西、北方向,其余部队作为预备队。
刚过响午,敌人组织了敢死队,匪首李锡亭亲自登寨督阵,高叫着:“只许进不许退”。众土匪仗着酒劲,瞪着血红的眼睛,自寨东门向外突围。只听“叭、叭”几声枪响,跑在前边的应声倒地,一命呜呼,后边的土匪见状,吓得掉头拼命逃回寨内,众匪一片混乱。
乘土匪混乱之际,我军三营七连快速攻入寨内,兄弟部队也自寨西北角攻入。顿时,枪声,冲杀声响成一片,仅十几分钟,便结束了战斗,共毙伤匪首李银亭以下400余人,缴获长短枪300余支。
在清理战场时,解放军没有发现盘踞“杨天敏寨”负隅顽抗的匪首谢泽举。为了不打草惊蛇,白天,父亲与大家隐蔽在村外的坟地里,夜晚,父亲带人进村进行侦查与搜捕。在搜捕中,有群众悄悄告诉父亲,土匪头子谢泽举逃到一户农家藏匿。得到消息后,父亲怕打草惊蛇,更怕土匪头子狗急跳墙伤及群众,便只身一人前往。父亲在床下面找到土匪头子谢泽举,将其活捉。
在此次战斗中,父亲做战勇敢,亲自活捉匪首谢泽举,受到县大队领导和厚坡区区委书记栾培泽的表彰。他在杨天敏寨的战斗中活捉匪首谢泽举一事曾被《南阳地区老干部暨高级知识分子志》第361页收录,载入史册。
(卢胜三证件照片)
3、甘当“老黄牛”
建国后,地方武装整编归入中国人民解放军中南军区领导。由于工作出色,父亲先是被提拔到邓县大队任排长、连长,组织上先后于被1950年和1951年两次派到南阳军政干校学习,学完后又调到南阳军分区工作。1955年3月南阳军分区又派父亲到河南军区第四十二速成军官中学学习,当年8月学习结业,服从组织分配,到唐河县兵役局军管科工作。
1958年,父亲转业到地方工作,先后任唐河县大河屯公社武装部部长兼党委委员,唐河县郭滩公社党委书记等职。在千头万绪的基层工作中,父亲总是工作在最需要最艰苦的地方。1968年,父亲任唐河县龙潭公社“五七”三结合知青农场场长,在荒天野地先后建起三个“知青之家”。凭着强烈的使命意识与火热的情感,父亲不畏艰难险阻,团结带领全体知青,风餐露宿,战天斗地,赤手空拳披荆棘,白手起家建农场,艰苦创业,艰辛备尝,国营农场蒸蒸日上,农林牧副产供销一条龙,成为全地区知青点之楷模,受到多方表扬。
1975年,父亲离开工作了20多年的唐河,调回淅川县香花公社任公社副主任,分包南山片区四个大队。南山片区是香花公社最偏远最艰苦的片区,山险林密,又离公社驻地远,很多干部都不愿意去。他服从组织安排,二话没说拎个包就去了。每次去南山,都要翻山越岭,再坐船过去,还要跑二三十里。刚开始徒步,后骑自行车,一天跑不完,第二天接着跑。在密林里,有蛇出没,父亲要事先拿着棍子边打边走。到哪儿检查工作,如果发现基层干部对工作敷衍塞责,对群众不尽心办事,则会严厉批评。所以,父亲所包片区的基层干部都对父亲很敬畏。
1980年,父亲主动要求调回老家厚坡公社工作,直到1990年6月离休。几十年来,父亲工作上总是任劳任怨,认真负责,不讲条件,实事求是,硬气正直,不粉饰、不美化自己,不改革命初心。因为他调回厚坡公社时享受的行政级别待遇是县处级,无疑在当地是最高的,加之他从不在乎干部级别身份,只看重工作,埋头苦干,甘愿呆在乡镇,一干就是几十年,直至离休,因此,厚坡人一见面就喊他“高干”。
(卢胜三转业后照片)
父亲有不少战友,有的后来当了将军,有的调到外地当了大官。但他从来不找他们走路子,从来不向组织伸手要待遇,始终扎根农村,贴近百姓。退休后的父亲更是淡泊名利,一天到晚在家抱抱孙子,养花弄草,从不奢侈浪费。有记者问父亲是否觉得自己亏了,父亲坦言:“没有什么亏不亏,我从苦难年代活到今天,比谁都懂得现在美好生活的来之不易。我能从那个战乱纷飞的年代活到现在,已经很知足了……”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一直是那么和蔼可亲,是那么平凡和普通。父亲虽然是一个享受县处级待遇的离休老干部,但我们兄妹没有一人上班端铁饭碗。后来,有人说让父亲去省城找他原来的老战友或者去找县领导给孩子安排工作,但父亲一一拒绝,还特意叮嘱我们:“不要以为我是什么高干,这是我提着脑袋换来的,我这脾气你们都知道,不努力到哪里都不行,不自食其力,谁也帮不了你!”父亲的这句话给我留下了深刻了印象,也成为我的座右铭:要做自食其力的人,要做堂堂正正的人。因为父亲的言传身教,我们兄妹几个都不奢侈浪费,都兢兢业业干好工作,让父亲的光荣传统在我们身上得到传承和发扬下去。
可以说,父亲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是奋斗的一生,是信仰坚定的一生,是红色传奇的一生,他对党赤胆忠心,对人民群众一片深情,在平凡工作中体现了一个共产党员的应有本色,为我们后人留下了宝贵的精神遗产。如今,父亲去世已届周年,我经常想到父亲,想到已经远去的父爱,那种至爱的亲情时时浮现在我眼前,段段传奇的红色故事,难以详述父亲不畏艰辛,扎根基层的坎坷人生,但也是我的心香一瓣,用点点笔墨寄托对父亲永久的思念之情。( 口述:卢红然;整理:朱吉红。卢红然,系卢胜三之四子,现在淅川县丹阳法律服务所工作。撰写此文时,参考了公众号情系厚坡中的文稿及照片,在此一并致谢!)
编辑简介:田野,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五四文艺奖获得者,南阳市五个一文艺工程奖获得者,南阳市作家协会理事,淅川县文联副主席,淅川县作协副主席兼秘书长,在全国各大报刊杂志刊发作品3000余篇,《读者》、《意林》签约作家。出版有散文集《放歌走丹江》、《坐禅谷禅韵》;长篇小说《泪落水中化血痕》;参与主编《魅力淅川》丛书(六卷),撰写的《北京,不渴》微电影剧本拍摄后荣获国家林业部“十佳影片”。约稿电话:13569243979